作者:陈汐 刘建中

2023年以来,银行不断调低存款利率。目前,六大行5年定期存款(整存整取)挂牌利率约为2%。随着存款收益下降,那些股息率较高的上市公司和行业受到了关注。
数据分析显示,一部分行业的高股息可以持续,而另一部分的高股息也许难以为继。持股收息策略的前提是派发的股息在未来能够长期稳定。而派息持续稳定又有两个前提:第一,净利润以及经营性现金流净额至少能保持稳定(如能增长则更好);第二,资本支出在净利润中占比不大(即,不能把大部分利润又投入到扩大再生产之中)。
因为股息率=股息/股价,有些行业股息率高的原因是行业前景不被看好。因为投资者不看好行业未来,导致股价深度下跌。在股息不变的条件下,股息率反而比较高。
但是,如果行业前景暗淡,则意味着行业中很多公司的派息可能无法持续,即存在着“高股息陷阱”。不少读者想知道,高股息率行业中哪些公司的派息能够长期持续呢?
我们首先统计出2023年A股股息率最高的十个行业,然后对行业中的重点公司加以分析。
在文中,行业股息率定义如下:
行业股息率=2023年度行业中所有上市公司的现金分红总额之和/ 行业中所有上市公司的总市值之和。
其中,某上市公司总市值=总股本×2024年4月第四周的A股均价。行业样本公司参照中信证券行业分类,同时忽略了样本公司不足三家的行业。








第十名 航运  股息率3.83%
按照行业股息率的高低,将各行业排序,以下是排名前十的行业。
航运行业有18家样本公司,其中4家的股息率大于行业均值3.83%,有7家股息率大于2%。中远海控(601919.SH)股息率最高为6.67%;渤海轮渡(603167.SH)股息率5.4%,排名第二。
渤海轮渡的公司规模较小,抗风险能力相对较弱。这里主要讨论中远海控。
中远海控在2021年一时风光无两。2020年9月之前,中远海运的总市值还不到1000亿元,2021年,它净利润1039亿元,一年赚了一个自己;2022年净利润更是达到了1315亿元。那时,中远海控被投资者称为“海王”。
但是,需要知道中远海控从2010年到2019年连续十年没有现金分红。2011年、2012年、2015年、2016年中远海控的营业利润为负,2014年也仅有0.14亿元。
中远海控主要从事海上集装箱运输服务,而海运价格波动非常大。海运运价可以参考波罗的海货运指数和波罗的海干散货运指数(图1)。
图1:波罗的海货运指数和波罗的海干散货运指数
 
海运运价不仅波动很大,而且长期涨跌难以预测。所以中远海控在未来十年、二十年的盈利和分红情况是未知的。
当然,中远海控2024年的盈利情况相对明朗。2021年和2022年,海外客户购买了超量库存,2023年处于库存去化中。目前,业内人士通过新订单等数据发现2024年海外客户又开始了补库存。所以,2024年海运行业会比较景气。
第九名  电信运营  股息率4.04%
电信运营行业有4家样本公司,除了*ST鹏博(600804.SH),另外3家公司读者耳熟能详:中国移动(600941.SH)、中国电信(601728.SH)、中国联通(600050.SH)。在三家电信运营商中,中国移动的股息率最高,为4.2%。2023年,中国移动分红总额超过了900亿元。
三家电信运营商的情况大同小异,这里仅以中国移动为例来讨论。
电信运营商提供的服务是日常必需,随着生活和生产的数字化程度提升,通信服务的需求会稳步上升。从2003年开始的20年里,中国移动的营业收入仅在2018年同比微减了0.5%。
图2: 2003年-2023年中国移动的营业收入
 
2022年和2023年,中国移动的折旧和摊销费用都超过了2000亿元。而2024年,其固定资产折旧开始下降,这会导致利润上升。同时,中国移动的资本支出开始下降,这会带来更多的自由现金流。
2023年,中国移动现金分红为归母净利润的71%。而管理层明确表示,从2024年起,三年内现金分红将提升至归母利润的75%以上。所以,正常条件下,中国移动的分红具有可持续性。
但是,我们也需要关注科技变化带来的通信方式改变。如果未来卫星通信、量子通信逐渐成熟,中国移动的业务能否保持稳定就不得而知。
第八名 公路  股息率4.14%
公路行业有19家样本公司,其中有6只股票的股息率大于行业均值4.14%,有14只股票股息率大于3%。深高速(600548.SH)和粤高速A(000429.SZ)的股息率最高,都为5.2%。
山东高速(600350.SH)股息率为4.58%,排在第三。
2017年以来公路行业分红稳中有升,19家公司历年的分红总额之和如图3所示。
图3: 2017年以来,19家公路公司历年现金分红总额之和
 
这些公司拥有的高速公路资产大多比较优质,车流量和单车收费都在持续提升。所以,公路公司的盈利能力和现金流情况都比较好,未来几年内收益和分红都没有问题。
但这类公司的问题在于,旗下重要公路的收费期陆续到期之后怎么办。能否成功延期?收购的其他资产收益率如何?
比如,粤高速A旗下的广佛高速公路,2021年营收4.5亿元,占总营收的8.5%,由于收费期到期,2023年广佛贡献的营收约为零。
2023年广惠高速带来的收入占粤高速A收入的40%,但2029年广惠高速收费期期满,这给公司运营带来了很大的不确定性。
过去20年,中国经济高速发展,高速公路是非常好的资产。但未来并不确定,未来收购的高速资产质量如何?有些公司开始多元发展,进入地产、能源、环保等领域,这些资产的收益率又如何?
第七名 白色家电  股息率4.17%
 
白色家电(下称“白电”)是指那些外观为白色的家用电器,主要包括洗衣机、空调、电冰箱。白电行业有10家样本公司,其中有3家股息率超过均值4.17%,有7家股息率超过2.8%。
惠而浦(600983.SH)股息率最高,为9.53%;格力电器(000651.SZ)股息率第二,为5.95%;美的集团(000333.SZ)股息率第三,为4.35%。
2017年以来,惠而浦的经营状况并不好,2017年-2023年的七年中,有四年净利润亏损。2023年,惠而浦净利润0.81亿元,分红6亿元,这种分红显然不可持续。
但是,从目前情况看,美的集团和格力电器的分红具有可持续性。
白色家电行业的集中度很高,空调行业前五名市场份额(CR5)大于80%,冰箱CR5大于60%,洗衣机前十名市场份额(CR10)大于90%。
图4: 中国洗衣机、空调、电冰箱产量(万台)
图4显示,以台数计,电冰箱和洗衣机的产量保持基本稳定,空调略有增长。但头部企业拥有品牌和技术优势,消费者愿意支付溢价。 
同时,美的、格力基于技术优势和规模优势,在智能制造、新能源方面都打下了比较好的基础,有望成为代表中国新质生产力的典范企业。我们认为这些公司的盈利和分红都具有可持续性。
第六名 肉制品  股息率4.23%

 肉制品行业有7家样本公司,这里仅讨论双汇发展(000895.SZ),因为2023年双汇发展的分红占了行业分红总额的98%。2023年双汇发展分红总额为50.24亿元,股息率为5.33%。图5显示,2015年以来,双汇发展的分红基本保持在一个范围之内。

图5:2015年以来,双汇发展历年分红总额
 我们认为双汇发展的分红具有可持续性。有些人担心随着生活水平提高,包装肉消费总量会下滑。但是,在欧美日等成熟市场,包装肉可以占到肉类消费量的40%-50%,中国目前约为20%。随着生活节奏加快,食品加工工艺提升,食品安全标准深入人心,包装肉消费总量不会下滑。
双汇具有品牌优势和规模优势,而且双汇一直在调整产品结构。业内人士实地调研结果显示,双汇在包装肉方面的创新意识很强,同时在试验的产品有几百种。
而且,双汇可以有效抵抗原料价格上升,2019年猪肉均价比2018年高55%,但双汇的毛利率仅从30.3%下降到28.4%;2020年猪肉均价又比2019年高56%,但双汇包装肉毛利率却从28.4%恢复到30.5%。
我们认为,只要双汇的品牌力不减,其经营模式具有非常强的稳定性,所以分红可持续。 
第五名  厨房电器  股息率4.32% 
厨房电器(下称厨电)行业有8家样本公司,其中3家的股息率超过行业均值4.32%,7家的股息率超过了3%。2023年股息率最高的企业是浙江美大(002677.SZ),股息率为7.79%;帅丰电器(605336.SH)排名第二,股息率为4.5%。
浙江美大的分红从2012年开始始终保持上升趋势。但是,2022年、2023年其营业收入同比分别下滑了15.2%、8.8%,2024年一季度营收同比继续下降19.5%。
浙江美大的主要产品是集成灶,而且浙江美大也是集成灶的开创者。集成灶是一种集多种厨房电器功能于一体的厨房设备,通常包括吸油烟机、燃气灶、消毒柜、蒸烤箱等功能。通过集成设计可以提高效能和节省空间。
集成灶是一个很好的设计理念,公司在集成灶产品上有先发优势。但是集成灶单价高,而技术含量不高,竞争会越来越激烈,产品的毛利率会逐步下降。2019年浙江美大毛利率53.5%,2021年降到51.7%,2022年降到了44.1%,2023年略有回升到47.1%。浙江美大在未来需要找到更坚实的护城河。
中国厨电已经进入存量市场,行业销售总量未来难有显著提升。图6显示,2021年到2023年,厨电行业销售额已经连续三年下跌。未来行业弱者会被淘汰出局,强者能够享受集中度提升的红利。老板电器(002508)作为行业龙头,净利润可以维持。而且,老板电器有充足的现金和类现金资产,可以为持续分红提供保障。
厨电产品具有一定的品牌效应,但在未来的淘汰赛中,行业中大多数公司的生存状态不会特别乐观。有些目前股息率很可观的公司,未来派息不一定能持续。
图6: 中国厨房电器年销售额
 但是,短期内不必对厨电过于悲观,而且2020年以来销售额下降的趋势可能会在短期得以扭转。2012年-2014年是中国住宅竣工高峰,而厨电安装十年左右会产生换新需求。这部分需求有望在2024年-2025年释放。
第四名 家纺  股息率4.57% 
家纺行业有7家样本公司,其中3家分红超过了5%,5家超过了3%。2023年,富安娜(002327.SZ)股息率最高,为5.98%;汇洁股份(002763.SZ)股息率第二,为5.5%;水星家纺(603365.SH)排名第三,为5.13%。
图7显示,家纺行业的规模仍在缓慢增长。但是家纺是一个非常分散的行业,而且集中度提升极其缓慢。 
图7:家纺行业规模
 
最近十年,家纺行业CR5一直保持在4.5%左右。家纺企业业绩波动性较高,7家上市公司中,除了富安娜的净资产收益率(ROE)保持稳定,其他企业的ROE波动较大。波动性是投资者应该尽量规避的东西。
 
第三名  大众服饰  股息率5.01%
 大众服饰行业有14家样本公司,其中2家分红超过了6%,7家大于或等于4%。2023年,雅戈尔(600177.SH)股息率最高,为6.62%;海澜之家(600398.SH)股息率第二,为6.06%;爱慕股份(603511.SH)排名第三,为5.56%。 
表1: 大众服饰公司2019年和2023年的营收对比(亿元)
表1显示,大众服饰的14家样本公司中,9家公司2023年的营收小于2019年。2019年营收排名前5的公司,只有雅戈尔的营收略有增长。美邦服饰的营收从2019年的54.6亿元,下降到2023年的13.6亿元。
从表1可以看出,大众服饰是一个竞争非常激烈的行业,消费者的品牌忠诚度低。服饰企业一旦失去品牌号召力,经营风险陡增。所以,大众服饰行业中,很多公司存在“高股息陷阱”。 

第二名 银行  股息率5.38%

 
银行有42家样本公司,其中5家股息率大于6%,20家股息率大于行业均值5.38%。股息率最高的是平安银行(000001.SZ),股息率6.81%。
2023年是银行行业的拐点。这之前,大多数银行的营收和净利润逐年上升,但2023年之后,银行开始分化。比如,平安银行2023年营业收入同比下降了8.4%。
由于资金供需关系发生了改变,净息差不断走低(图8)。在这种条件下,经营效率低,风控水平低的银行,其派息无法长期持续。
图8: 商业银行净息差
 
第一名 煤炭开采  股息率5.81%
 
煤炭开采行业有26家样本公司,其中8家股息率大于7%,但大于行业均值5.81%的公司也仅有9家。煤炭行业中大市值公司的股息率相对较高,股息率最高的是兖矿能源(600188.SZ),2023年股息率9.74%。
煤炭是稀缺资源,将在很长时间内存在价值。图9显示煤炭开采是周期性行业,价格存在较大波动。我们不能仅看一年或几年的盈利情况,最起码要从一个完整周期看企业的净利润和股息率。
煤炭行业的周期约为10年。下面我们看看2013年-2023年,兖矿能源在这个周期中的盈利情况。
图9: 动力煤价格指数
 在2013年-2023年的11年中,兖矿能源总净利润为1353亿元。这些利润平均到11年,年均净利润为123亿元。
假定分红占净利润的75%,则年均分红为92.3亿元。以2024年5月10日兖矿能源收盘价1844亿元计算,股息率为5.00%。因为考虑了周期的影响,5%股息率可以看做兖矿能源的长期稳定股息率。
作者陈汐、刘建中为《财经》产业研究中心研究员,编辑:刘建中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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